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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艺术报:与《青春禁忌游戏》有关的日子
2018年09月13日   发布者:admin

查文浩饰演话剧《青春禁忌游戏》剧照  王昊宸 摄


2003年秋天,我13岁。

一天晚上,母亲带我去找父亲(查明哲),那是我第一次踏进中央戏剧学院(以下简称“中戏”)四楼的礼堂。我记得那天人很多,有些陌生人过来跟我说话,父亲很忙,没功夫理我,我和母亲就坐在礼堂的凳子上等他,顺便看了一场话剧联排。

那部戏当时叫做《亲爱的叶琳娜·谢尔盖耶夫娜》,也就是现在的《青春禁忌游戏》(编剧:柳德米拉·拉祖莫夫斯卡雅【俄】,翻译:童宁)。台上有一群风华正茂的青年,他们是中戏99级表演系的毕业生,他们当中有现在活跃在影视圈的一线演员,也有依然“战斗”在话剧舞台上的国家话剧院、北京人艺的台柱子。那天他们与我热情交流,我才知道,原来父亲是他们这部戏的导演。

那会儿的我正处于叛逆期,正是每天撒泼耍混,跟老师、家长作对的年纪。当我看到这么一出跟考试作弊有关的戏,别提多兴奋了,我聚精会神地看完了全场。我记得我最喜欢的就是“瓦洛佳”——他好帅,好有魅力。只不过戏里最后他为什么要将女孩的衣服都脱了,老师又为什么看到此幕就交出了钥匙,随后自杀,这几个困惑不得而解。周围的叔叔阿姨们看到此幕,都极其严肃,我也不好问。

话剧演出后,据说非常成功。很多报纸上都有关于此戏的评论,父亲会将这些报道都收集起来,和洗出来的剧照、说明书攒到一起,放在一个文件夹中。我经常会瞎翻乱看这些报道和图片,看到一些关于批判以“瓦洛佳”为首的几位学生的文字时,便会产生一些奇异的不同感受。现在想想,应该是因为我那时候在学校成绩不好,把自己当做角色代入了。

没过多久,赶上“非典”,学校放假,父亲带剧组去上海演出《青春禁忌游戏》,我跟随他们踏上了火车。在火车上得知,这部戏换了一拨国家话剧院的演员,扮演老师的是冯宪珍。那一夜的火车之旅是难忘的,哥哥姐姐们好像都不困,一直在喝酒聊戏,聊他们对这部戏的感受,对角色的理解,对即将登陆上海滩的兴奋。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话剧剧组巡演的乐趣。

2008年,我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。记得刚刚开学,大家还都不熟,班里有一名澳门留学生同学,他问我看戏看得多吗,我说一般吧。他说学戏剧就应该多看好戏,他最喜欢的导演叫查明哲,叫我应该多看看这个导演的作品,然后塞给我一张《青春禁忌游戏》的碟。过了几天,他又把碟要回去了,挺逗的。

这些年在舞台上和网络上看了好多个版本的《青春禁忌游戏》,有俄罗斯版、俄罗斯电影版、“中戏”学生版、北京电影学院学生版、大学戏剧社版、高中生版、初中生版,甚至还有小学想让小学生当课本剧演。《青春禁忌游戏》这部戏成为了全国各地的高校,但凡是对戏剧艺术有热爱的年轻人,几乎都或听、或看、或参与过的经典戏剧。毫不夸张地说,在国内戏剧人圈子中,这部戏应该说是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无数观众在思考、讨论着关于时代、社会、善与恶、理想主义与实用主义等等让人思辨的主题。所有爱表演的男生都想演“瓦洛佳”,这当中也包括我。

2017年5月,国家话剧院决定重新排演此戏,我感到童年的梦想终于有了实现的机会。这一刻,我自荐不避亲,主动向查明哲导演请缨,担任“瓦洛佳”一角和复排导演工作。当我进入演员的状态时,我既要以复排导演的立场,观察对手戏演员的状态、台词、节奏,提出建议,进行适当调整,又要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角色中,这种双重身份的交替、融合,极富挑战性。尽管如此,以我对该剧情节和台词几乎烂熟于心的了解,我有信心能够胜任“瓦洛佳”这个角色和做好复排导演。

在创作过程中,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几个当年困惑我的问题,“瓦洛佳”为什么会在最后做出那种暴行?老师为什么会最后交出钥匙?为什么当学生们悔过时,老师却自杀了?这些曾经在戏里出现的极致情节,却都在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在社会新闻中。可以确定的是,戏中的事儿离我们并不遥远。

复排时,查明哲导演让演员们把剧中故事的前史排出来。这其实是一个很“学生时代”的功课,因为现在大家排戏已经不这么去追溯每个角色的前史了。好在《青春禁忌游戏》剧本很扎实,有非常多的线索可供我们去思索。作为复排导演,我组织其他三位青年演员,花了好几个通宵,把我们饰演的四个学生为什么来,如何攒局,如何计划,他们每个人的顾虑,甚至他们的逃跑计划都排出来了。虽然这些东西不会在正式演出里体现,但它们都融化到了每个角色的血液里。我们都感觉重新回到了戏剧学院,大家打鸡血似的想象、创作,非常愉快。

我不但把自己扮演的“瓦洛佳”分析得很透彻,对于其他的角色,也了如指掌。就连对手戏并不多的女性角色“拉拉”,我对她也进行了透彻的人物分析。“拉拉”跟“瓦洛佳”说话时阴阳怪气,“我在九年级的时候也喜欢上她了。但我及时认清了她是坏女人!”——这说明“瓦洛佳”跟“拉拉”之间一定有点儿什么见不得光的“外传”。这种挖掘角色“前史”的方法很有趣,能看出一个演员脑洞的大小,同时,这对于我们诠释角色有非常大的帮助。

随着对“瓦洛佳”的深入了解,我感到,我演的这个角色是真坏呀!坏到有时候演着演着我自己都害怕。他是一个真正的实用主义者,情感、道德、美德等等一切在他这里都可以是工具,他保持着高度的理智,在每一个事件中都能完全抽身。他是一个纯粹的精英利己主义者,我相信社会上是有这么一群人存在,他潜伏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。“瓦洛佳”的快感来自于权力的快感,看到别人被自己操控的快感。

在俄语里,“真实”和“真理”是同一个词。在俄罗斯文化精英心中,真实与真理高于一切。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句名言:“真理高于涅克拉索夫,高于普希金,高于人民,高于一切。”在剧中,老师坚决捍卫原则,学生们则认为:为了崇高目标的实现,可以不择手段。

老师的死,就是这悲剧冲突的必然结局。古人说:“药不能医,信念使愈。”我相信剧场是一个能够让人产生信念的地方,这是剧场所独有的。当恶膨胀到极限的时候,人心善的种子便开始萌发。

去年《青春禁忌游戏》再度上演,仍旧很受欢迎,缘于它的“真实”。这出戏里,学生们质问老师的所有话,感觉都在生活中听过,比如“这是一个更残酷更活力更功利的时代,需要有新人来拯救”“崇高的理想有时需要变化一下做事的方式……”每句话都真实得像是随处可见的广告语。

15年来,中国国家话剧院出品、演出的《青春禁忌游戏》担负着剧院传播世界经典、普及高雅艺术的重任,走遍大江南北,踏遍山山水水,从北京到上海,从大西北兰州、西安到大西南重庆、昆明,从东北重镇沈阳到湘江畔的湘潭、长沙,珠江畔的广州……它是中国国家话剧院第一部在中国台湾上演的话剧,足迹还远涉新加坡,所到之处,观众无不震撼,赞其为殿堂级“表演教科书”。

自去年《青春禁忌游戏》复排上演,不少15年前“青春”的老剧迷,重温经典,再次被剧中理想主义与实用主义的博弈所震撼。今年,该剧经历郑州、北京、深圳巡演,收获了新一代观众的喜爱。“80后”“90后”观众感叹道,《青春禁忌游戏》是一部能够激发所有人思考、反省的话剧,在社会文化不断变革发展的今天,我们应该坚持戏剧的使命以及上下求索真理的精神。这也是《青春禁忌系游戏》这部经典作品的价值和意义。

今年10月10日至11日,《青春禁忌游戏》作为中国国家话剧院上海演出季剧目,即将登陆上海美琪大戏院。这也是该剧阔别上海滩15年后,二度来到美琪,二度面对上海观众,别有一番意义。遥想15年前,我跟着《青春禁忌游戏》剧组“蹭”上赴沪演出的火车,恍若眼前。而今,我作为《青春禁忌游戏》“瓦洛佳”的扮演者、复排导演随剧组赴沪,内心激动又兴奋。这些与“青春”一起走过的日子,着实地对应了我的青春。我能做的,就是在我的青春中,将这“青春”的价值延续下去,将“青春”的步履继续走下去,运气好的话,也许还能碰到下一个13岁的懵懂少年。


文/查文浩

来源:中国艺术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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